第七章 材料
其实他这人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怕的。五军的士兵们都说,杜长官治军严明,只要不违反军纪军令,他从不会闲来无事找士兵们的麻烦;而他自己也不吃部队的空饷、贪他们的钱粮。她之所以总在他面前显出好像很惧怕的样子,多半还是因为自己心虚与愧疚的缘故,而这个症结,已随着野人山里长眠的累累白骨一起,再无化解的可能了。她是侥幸苟活于世的人,因此更没有资格替死去的人说“放下”。 复查的情况显示,他的身体较几个月前确实好转了一些,但也没到足够使人乐观的地步。阮静秋按阮家祖传的中医秘方调配了几副对症的药膏,一些可用作涂抹贴敷止痛,还有一些则方便携带与储存,必要时用水化开即可服用。她还久违地给家里写了一封信,询问从前祖父与父亲行医时治疗痨病的药方与心得,又将自己调配的药膏比例记在信中请他们评判指点。战乱年代通信不易,家中的回信尚未传来,那份材料则已在多日打磨中大体成形了。她想请杜聿明看一看这份初稿,再对一些内容做补充,结果找了一圈才看到,他刚从会议室出来,正要坐进门口停着的轿车里。 她于是小跑着上前,把文件夹递给他,说:“写了一份初稿,可是怕写得不好,想请长官批评指教。” 杜聿明接过文件夹,并不急着打开,而是看了一眼手表,说道:“你这份材料,我恐怕要在去长春的火车上看了。”语罢稍一思考,又补充道:“桂庭的身体近来不知怎样,你也跟他相熟,索性一起去趟长春。材料的事,我路上再和你说。” 他说完这话,陈副官就在一旁冲她挤眼睛,意思是叫她赶快去收拾行李。以往他外出从不要医生随行,这回突然起意,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