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当复来归
火光染成一片血红。云层下遮掩着半轮无瑕的月亮,它正以冷峻的目光俯瞰这一切——不过是又一次,人与人之间的杀劫。 *** “牛棚”不到两米高的吊顶上,挂着一个枯黄、昏暗,被苍蝇围绕着扑闪的电灯泡——这就是这间不到十尺见方的小屋子里唯一的光源。 这里需要照明的事物也实在不多:一张四条腿不一样长的旧木桌、一条脏得生霉的硬板床、还有一个供犯人解决大小便的尿壶,就这些。如果不考虑其中还住着一个活生生的人,这点光大概是足够用的;但如果考虑到一个人要顶着这样的光线生活、写作、思考,那这点亮堂未免也太过吝啬。不过,既然是“牛棚”,那么被关进来的,也就不再是人民群众,而是牛鬼蛇神,可以理所应当地受非人的对待——因此,有那么一点微弱的光,或许已经是一种仁慈了。 伍秀泉在这样一个黑恫恫的“牛棚”里,已经差不多关了一年。现在,他正顶着这一点光,望着桌上的那一沓厚厚的稿纸发呆:这是给他“交代问题”用的,而由于这位共和国军人的“冥顽不灵”,许多天过去了,纸上仍然是一片空白。 问题?他有什么问题?他建国前就亡去的父、兄,不过是在清人那里谋了份抄写文书的差使,怎么就成了“满清余孽的代理人”?他自己又怎么成了“封建势力的狗崽子”?难道就因为他在南斯拉夫当了几年大使,他就是“里通外国的潘震黑帮分子”了吗?“反革命的修正主义分子”这个名头又是从哪儿来的?这些事,他怎么都理不清楚——可他也睡不着。因为,只要伍秀泉一躺下,一合眼,批斗大会的广播和口号,就似乎又会在耳边响起: “……一小撮地富反坏右是不甘心灭亡的!他们总是要施展各种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