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一章
思及还有一百八十杖没领,恐怕一养好了伤又要遭难,心中便觉大悲。便是每回二十下,也要九次方能领完。可仅仅二十下,就几乎要去他一条命。这伤约莫休息十来天才能好全,打完了这两百杖,也要几个月之后去了。李明臻虽不算个铁骨铮铮的,但也向来有几分骄矜,想到今后小半年里,他日日都要顶着个或重伤或轻伤的屁股,被那起奴才肆意观看猥亵,不由满心酸楚屈辱。能解他如今困局的唯有皇帝与太子,可皇帝与太子又如何肯饶他?他已被禁在殿中不准出行,若非二人兴起前来,连见也没有机会见一面!李明臻真正怕自己被遗忘在此处,任由他人作践。他生于深宫,非东宫所出,深知这里的人是如何捧高踩低。如今见皇帝法外开恩,顾忌自己还有复起的可能,尚能维持明面上的恭敬。可若自己十年如一日以废皇子身份幽禁在此,那细碎折磨要比廷杖更摧人欲死! 皇帝对他虽然疼爱,可太子心机莫测,一旦对自己生出杀意,在这位新帝面前,他是无半点自保余地的。他正是怕极了自己失势,如同宫中许多低位嫔妃、不受宠爱的皇子公主们般自生自灭;怕极了自己像母妃般只得皇帝宠而无爱,被人随意害去,才听信了他人谗言,意图谋反篡位。可一朝落败,连从前朝不保夕的那一点安稳都输去了。如今深感悔恨,却悔之晚矣。 李明臻越想越是无望恐惧,难忍哽咽。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,这些年里他掉泪的次数其实寥寥无几,短短两天,几乎要比从前小半生流泪更多。殿内幽静,只闻他细细哭泣之声。许久过后,声音渐微。李明臻身心疲倦,抵抗不住,终于沉沉睡去了。